2020年4月的一天,在四川师范大学职工宿舍楼下,一个左右徘徊的老太太正仔细打量着每个路人,手中还紧紧抓着一个黑色小袋,十分可疑。
保安忍不住便上前询问,没想到这老太竟语出惊人,“今天我是来报复仇人的。我等了六十年,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。”
一个中年男子凑上前来看了看,嘲讽得说到,“哟老太太,你拿一袋辣椒面能报啥仇啊?”
原来这个老太名叫黎晓萍,1953年出生在四川南充一个普通职工家庭中,四岁时便跟着父母一起搬到成都,住进了四川师范大学的职工宿舍。
由于出生书香门第,又在师范大学的职工院里成长,所以黎晓萍从小就深受教育熏陶,十分的聪明伶俐,受到了院内一众教职工的喜爱。大家都夸赞她以后一定会出落成一个美丽的姑娘。
可谁能想到,一个意外让这个爱笑的女孩再也没有了笑容,她本来幸福的一生也就此改写。
意外失明
7岁那年,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下午,黎晓萍像往常一样和几个小伙伴在宿舍楼下玩耍,嬉笑打闹无比欢乐。
可就在她起身想要返回宿舍楼时,一支不知道从哪里飞出的木箭竟笔直地插入了黎晓萍的右眼。鲜血瞬间涌出,吓得在场的孩子要么呆在原地,要么惊叫连连。
听到动静的大人赶忙冲出宿舍,却也被这景象惊得愣了一下。只有父亲黎大金反应迅速得抱起了黎晓萍,不断安慰她以防止造成二次损伤,同时急切地飞奔向医院。
尽管嘴上安慰地说着“没事的,没事的”,但这个大汉的泪水依然难以阻挡。一路上黎大金都不曾有过停歇,生怕耽误治疗,没多久就把黎晓萍送到了医院。
遗憾的是,经过一系列检查后,医生表示木箭已经刺穿了眼球,不仅右眼视力无法恢复,而且为了防止感染,整个眼球可能都需要摘除。
对年幼的黎晓萍来说,这无疑是个绝望的打击。
听到这个结果,除了深深的绝望外,黎晓萍的父母只剩下了满腔的愤怒。
平时一家人都与人为善,和同事也是相处融洽,从未有过矛盾,更不要说深仇大怨。他们实在想不通,究竟是什么人会对一个小女孩下此狠手。
经过调查,肇事者原来也是同校职工的孩子,名叫伍华勇。年方六岁的他并非是想要故意伤害黎晓萍,只是在玩耍木箭时将其意外射出,没想到最终竟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。
由于这个事情发生在两个孩子之间,警察就没有对伍华勇做出过多的处罚,只是让其家人妥善处理好黎晓萍的治疗问题。
伍华勇的父母对自己孩子的行为也感到十分愧疚,所以黎晓萍的家人每次让其报销医治费用时都未曾犹豫。
可久而久之,伍华勇的家人逐渐心生不满。他们并不想因为这一个错误就一辈子都被黎晓萍这家人讹上,两家人随即陷入了不可调节的矛盾之中。
而这一件事的发生更是让两家人诉诸公堂。
原来,黎晓萍的右眼球摘除以后,导致眼窝深陷,不仅看上去不美观,还常常招来路人异样的目光,家人便想要为其换上一个义眼。
此时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了十年时间,伍华勇的家人觉得自己当初已经给了很多费用,并不想支付这笔钱,双方便就此争论不休。
最终法庭宣判伍华勇家承担安装义眼所需三分之二的费用,并一次性赔付黎晓萍15元的医疗费用。
虽然十五元在当时已经是一笔不少的钱财,毕竟60年代职工工资普遍也就月薪20元左右,可相较于黎晓萍后半生所遭受的苦痛,这点赔偿依然显得微乎其微。
煎熬一生
黎晓萍本来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,可仅仅是右眼受伤失明这件事就对她造成了不小的打击,为了能够让她好好修养,家人就让她休学了三年。
顺利安装义眼以后,黎晓萍的父母就为她换了个其他地方的初中,让她重新回到了学校学习。
可期盼着在新环境里重新开始生活的黎晓萍,并没有得到预想中的一切。右眼缺失的她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与关爱,反而被同学们当成了“异类”对待。
因为对她的义眼心生恐惧,很多同学都刻意疏远了黎晓萍。即便她鼓起勇气主动想要和其他人一起玩耍,大都也被残忍地拒绝,就算是勉强答应,所有人也和她始终保持着距离。
更有一些可恶的同学,以嘲笑黎晓萍的义眼为乐,时常拿她开玩笑。
幸而,几位老师对她十分关心,及时制止了这种行为,还对同学们进行了教育与引导,这才使得黎晓萍后来的学习生活有所改善。
否则的话,不难想象这样一个本就绝望的女孩,在经历这些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。
1973年,已经20岁的黎晓萍历经辛苦方才完成中学学业,可由于右眼失明的缘故,明明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她,却没能得到和别人一样分配工作的机会,只得自寻出路。
奈何现实是无比残酷的,倘若本应是最包容的学校都不愿给这个女孩一处容身之地,黎晓萍又该如何找到一份可靠的工作呢?
无奈之下,她只得四处打零工为生,可就这样,她都只能找到清洁工一类的苦力活。甚至有些没有人情味的老板对她也总是恶语相向,掠夺着这个不幸的姑娘仅余的生存空间。
不过三四年的时间,这个原本还期待美好未来的女孩,就已经被生活压榨的不成样子,父母看到黎晓萍这个样子,心中也是满满的心疼。
父亲黎大金在回忆时说道,“看到她这个样子太心疼了,如果不做点什么,真的对不起孩子”。
被逼无奈之下,黎大金夫妇只得腆着老脸向单位请求酌情照顾一下,并最终为黎晓萍谋得了一个机械厂的工人岗位,虽然不算轻松,可好歹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。
等到工作安定下来,此时的黎晓萍已经是个25岁的姑娘。如果换作是寻常女孩,只怕早已是几个孩子的妈妈,可黎晓萍却连一个相好的都没有。
其实,黎晓萍何曾不想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,可那些喜欢的男孩一发现她装了义眼,就再没了下文。要不然以她姣好的面容和不错的学历,也不至于会拖到现在。
一开始,黎晓萍还心存希望,可等到27岁那年,她也只得向现实低头。最终她遵从了父母的安排,和一个因家境贫穷找不到媳妇的普通工人结了婚。
幸好这个男人虽然条件很差,为人还比较老实本分,从来没有因为黎晓萍的义眼而对她另眼相看。两个人婚后十分恩爱,还生下了一对儿女。
虽然周围人对黎晓萍的看法并没有丝毫改变,可两个人平淡而稳定的生活,给予了黎晓萍莫大的心理安慰,支持着她度过了其后数十年受人歧视的生活。
甚至可以说,如果没有丈夫的支持与关心,黎晓萍是根本无法走出阴影的。
孤身一人,执念更深
每天晨起和入睡时,黎晓萍还要为右眼窝的义眼做维护,小心地消毒、擦拭,随后再放回去。
因为只有左眼的黎晓萍做起来十分费力,于是每次丈夫只要在她身边都会主动帮着擦拭。即便摘除义眼后的黎晓萍看起来颇为可怕,他也总是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的妻子。
光是这件事,他就日复一日重复着做了近五十年。
其实一开始,黎晓萍也不想让丈夫看见自己的面相,都是自己躲在厕所里清洗,可丈夫的坚持最终使得黎晓萍敞开了心扉。
因为长期使用义眼,黎晓萍的面部已经发生了变形,只要取下义眼,脸部看起来就十分的不对称。内部空洞的眼眶和密布内壁的血管,更是构成了一副极其瘆人的画面。
有一次,黎晓萍的孙子意外看见了她的空眼,瞬间就被吓哭,逃离了黎晓萍的怀抱。此后很久,不管怎么安慰、哄骗,这个小孙子都不愿意亲近黎晓萍,这让黎晓萍伤心极了。
有时看着镜中自己恐怖的面容,黎晓萍都会不禁暗自落泪。这时丈夫都会耐心得安慰黎晓萍,抱着她温柔得说,“在我心中你就是最美的老太,没人比得上你。”
每每都要逗得黎晓萍骂他“老不正经”,眼泪也便止住了。
只不过,虽然每次都十分仔细认真,可义眼会不断地刺激内壁。平日里的轻微不适、瘙痒姑且还能忍受,如果出现严重感染,那对黎晓萍来说无疑是种痛苦的折磨。
看到黎晓萍受苦至此,丈夫也是心急如焚,老实的他请教了很多医生,还自己从各处总结了一些小方法想让黎晓萍缓解几分。
虽然这些偏方往往都没有多大的作用,可黎晓萍依然为这个朴实的行动所感动,她很庆幸自己能够嫁给他。
奈何老天爷作祟,随着年纪渐长,黎晓萍唯一可用的左眼也逐渐视力模糊,这让她的生活陷入了雪上加霜的境地,
平日里一不小心就要磕磕碰碰,而且因为没法双眼聚焦还经常判断失误而踩空楼梯,次数一多,就在腿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痕。
60岁以后,黎晓萍有时想要自己出门散步,都成为了痴心妄想,只有在丈夫的陪同下才能够呼吸下新鲜空气,行为极其受限。
在这种情况下,丈夫的离去无疑是压垮黎晓萍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黎晓萍的丈夫是老天爷给予她的一份礼物,一个老实本分的汉子,一直默默地在背后付出,用他的真情支持着这个不幸的女孩勇敢得生活。
因此,当他离开的时候,黎晓萍也就失去了唯一一个可以倾诉并得到安慰的依靠。
那些岁月的伤痕便再也无法隐藏,在时间的冲刷下反而越发清晰。一场意外失去的右眼和六十年的苦痛经历压在了黎晓萍的心头,让她无法喘息。
那一份曾经被埋藏的执念,也就此萌发。
其实由于同在大学下属的单位工作,黎晓萍时常都会遇见当年刺瞎她眼睛的伍华勇的父母,不过从未见到过他本人,更不要说是当面的真诚道歉。
那份恨意也就一直积攒在了心中,并且与日俱增。
直到2020年,伍华勇的父亲伍广才因病去世,想着伍华勇一定会回来祭奠父亲,黎晓萍再也按奈不住内心的怨气,于是便出现了她在宿舍楼下伺机寻仇的一幕。
“我等了六十年,忍了六十年,被折磨了六十年,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”,黎晓萍接受采访时说道。
无奈的原谅
其实说是复仇,黎晓萍也并没有想要做出什么伤人性命的举动,她只不过是想让伍华勇也体会一下,她这么多年所经受的痛苦,了却自己心中一个执念罢了。
为此,黎晓萍特地在小区门口的菜摊买了一捧辣椒面,然后用一个小塑料袋装着,带到了伍华勇父亲家楼下静静地等待。
黎晓萍一向遵纪守法,她也担心自己的行为会触犯法律,所以当保安前来询问时,她就主动说明了自己想要报仇的想法,还天真得询问保安自己这么做合不合法。
在周围人的不断劝阻下,黎晓萍才面带失望地缓步离开。
“其实我知道这么做不可以,可为什么就没人理解我呢”?失望之余,黎晓萍便希望通过法律途径解决问题,于是找到了法律援助中心寻求帮助。
不久以后,这件事就在网上引起了关注。
有些人说这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,时间总能够冲淡过去的那些伤痕,没必要再去坚持那份执念,都劝黎老太放弃。
可旁人又怎么能知道黎晓萍一家人的心酸呢?
也有些网友大力支持黎晓萍报仇并扬言:“未经他人苦,莫劝他人善”。还有人说,“老太太还是太善良了,只是想了却执念而已,根本没想伤人。难道想要个道歉就这么难吗”?
于是有记者主动联络到了伍华勇,希望他能出面道歉。
可伍华勇的回答却让记者大为吃惊。
当他接到电话时,竟然直说自己“不认识什么黎晓萍、张小平”,觉得记者是找错了人,遂挂断了电话。
直到记者多次尝试联系,伍华勇才想起来自己小时候那桩事情,听到黎晓萍老人对他依然怀恨在心,伍华勇也表达了自己的愧疚,并说自己其实过得也不容易。
当初为了避开黎晓萍一家人,伍华勇选择了当兵,后来一直长期在外地生活。或许是因果报应,伍华勇中年离婚,晚年更是只能依靠一两千元的退休金独自艰难生活。
最终在市区政府工作人员的调解下,想着往事不可更改,自己继续坚持这份复仇的执念也没有什么意义,黎晓萍最终放弃了起诉或者报复伍华勇的想法。
伍华勇本还想亲自登门道歉,却遭到了黎晓萍的拒绝。黎晓萍直言自己再也不想见到他,两个人从此没有任何瓜葛,一笔勾销。
一场意外,最终竟然影响,甚至是改变了两个人的生活轨迹,倘使没有发生这一切,黎晓萍应该可以享受幸福的一生。
这告诉我们,面对任何问题都不能掉以轻心,也许一个小小错漏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。更重要的是,对待那些遭遇不幸的人,我们至少应该给予他们起码的尊重与关心。